泛亚电竞刨冰,是沪上美食界公认的消暑神器。在高温预警频发的今夏,小小一杯刨冰尤其受到食客欢迎。
杨浦区控江路上,背靠内江大楼,沿街开设的长征刨冰店门口排起了长龙。60岁的店主谢长征在后厨忙碌,妻子从窗口将一杯杯刨冰递出。小山一样的冰沙下,是清爽的红豆汤、绿豆汤或者水果料。冰块在水中缓缓融化,吮一口,凉透心扉。
可别小看这么一家店,打开网上美食地图,它高居“上海市最热甜品店榜No.2”。
是什么魔力,赋予了小店这样的人气和热度?记者在店招上看到一行小字:服务于1992年。也就是说,上海爷叔谢长征,做刨冰31年了。从青春,到白头。
这家店与寻常餐饮店的不同之处,在于入口两边陈列的一排排老式家电。黑白电视机还能开得亮,四喇叭、六喇叭的收录机也能播放磁带。高兴的时候,谢长征会将一盘谭咏麟歌带塞进机器,让歌声飘扬。
一家小店,两种状态。一种是为制作刨冰昼夜忙碌,目的是谋生。另一种是将业余爱好大方展示给众人,陶冶心情。“一个人活着,有一门手艺,有一门爱好,也就足够。手艺用来养家糊口,爱好用来自娱自乐。”谢长征淡然概括了他的人生。
一杯杯红豆汤、绿豆汤从锅里盛出,盖上大坨冰沙,插上吸管,就是刨冰成品。窗口外面,顾客扫码付款,端走刨冰,无需多言。窗口里面,谢长征操作着刨冰机,妻子将做好的冰沙盖到底料上,配合默契。做一杯刨冰,大约需要30秒到一分钟。生意最好的时候,十五六元一杯的刨冰,一天能卖出两三百杯。
31年前,也是炎热的夏天,29岁的谢长征就这样一杯杯卖着刨冰。不过,当时叫卖的只有他一人,推着一辆冷饮车出现在杨浦街头。“那个年代也没有刨冰机,甚至我连店面都没有,一人一车,就把生意做起来了。”
这辆冷饮车,就停在控江路上的停车线内,对着店门口。“老顾客一看,就知道是我的车。”谢长征介绍,自己从小就住在附近,一直在这一带做生意。
记者注意到,冷饮车的车头锈迹斑驳,看得出是旧物。后面的冷饮箱是更新改造过的,还铮铮亮,写着营业时间。
“我的刨冰不止在夏天卖,一年四季都有,天冷的时候顺便卖点奶茶热饮。你别说,冬天吃刨冰也很有意思,就像东北人在雪地吮冰棍一样。”谢长征说。
有了敞亮的店面,还留着旧时的车,足见谢长征是个怀旧的人。他并不否认这一点:“就连刨冰的配料和味道,也和过去一样。”
什么是“过去的味道”?谢长征向记者讲述了吃刨冰的往事:“老早海宁路乍浦路有个国际电影院,门口的刨冰很有名。小时候的我就从杨浦步行过去,走一个钟头,就为吃一杯它家的刨冰。那时候,看电影太奢侈了,能吃上一杯刨冰,就像过年一样幸福。”
出于喜爱,谢长征记住了传统刨冰是怎么做的——上面是冰沙,下面是小料,让冰慢慢融化,口感才清澈。没有想到,1992年,年近而立的他遭遇下岗时,卖刨冰为他带来了一条出路,甚至一直做到现在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,爱吃刨冰的谢长征敏锐地发现,街头卖刨冰的店比以前少了,“以前饭馆、娱乐场所里都有卖的”,但人们对刨冰的需求并没有改变。“那个时候泛亚电竞,装得起空调的人家极少,大部分人晚上都到街头来乘凉,顺便买个冷饮。我办好了执照,在长白电影院附近的水池边上推车设摊,大家买了刨冰,就围坐在水池边吃。”
长白新村、安图新村、内江新村、延吉新村……这些工人新村都离长白电影院不远,为夏夜的街头带来了众多人气。新村里,讲究性价比的居民们发现谢长征的刨冰价廉物美,豆粒饱满,水果新鲜,便都来光顾,渐渐积累了一大批回头客。
很久以后,靠着小本经营辛苦攒下一桶金的谢长征,终于在摆摊点附近租下门面,开起了20平米的“长征刨冰”店。彼时,工人新村的不少老居民已经动迁,但还有人特地赶回来,只为一口吃惯了的老味道。
谢长征记得一位老顾客:“他以前来买刨冰,总是端一个锅子,让我尽管往里装,锅子的容量不易计算,但他很爽气,‘侬讲几杯就几杯!’后来他搬到蛮远的地方去了,还专门回来看过我。”
前些年,不知是谁吃完刨冰写了一篇文章,发到网上,将“长征刨冰”的知名度带进更大的范围。就有机车青年从苏州结伴而来,到了上海泛亚电竞,围在谢长征的小店门口享用夏夜刨冰,成为一道风景。
“爷叔,我们是特地来你家打卡的!”年轻人一脸热忱。“这是有多火?”谢长征悄悄打开美食网站,查看排名,居然名列前茅。“也许,一个人坚持做一件事,总有一天能做到极致。”他自己总结。
现在的“长征刨冰”,准确来说,已不再是一家小店:80平米的店堂看起来挺宽敞,外间能坐下十几位堂食客人。里头还有三个包间,榻榻米格局,适合聚会的食客围坐。
“今非昔比!”谢长征说,“以前的店就在马路对面,太小了,只有一个售卖窗口,要不就挤在后厨。” 店里一共三个人,谢长征的爱人退休后就来帮他一起做,近两年,谢长征的妹妹也加入进来。做刨冰是体力活,哪怕晚上才开售,白天也要忙着煮红豆绿豆,烧好放凉,准备水果。“新的店大一点,有间休息室。毕竟年纪上去了,累的时候就缓一缓。”
宽敞的店面,也让谢长征有机会为堂食顾客打造一种氛围。他将家中珍藏的老家电搬到店里展示,和传统刨冰一起营造怀旧感。这些珍贵的录音机、电视机、电唱机,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至九十年代,被谢长征陆续淘来的。
在架子上,70后陈先生找到了爷爷家同款的夏普6060收录机,激动不已:“小时候家里没电视,这台收录机就是全家的娱乐中心,样子早已烙进脑海,所以一下就认出来。”吃着刨冰,盯着收录机,陈先生仿佛觉得,这台机器马上就会说话:“小喇叭开始广播了……”
让时光凝结生活的真谛,谢长征相信“不变”的力量。上海街头的冷饮店,有的仅仅是昙花一现,“长征刨冰”却扎根在杨浦老地方。不过,他也乐于拥抱“变”的好处。早年露天摆摊时,如遇下雨停业,当天备好的料全部要倒掉,让爱惜粮食的他很是心疼。没有制冰条件,做刨冰用的冰块要去南浔路上的食品厂拉回来,用刨子刨冰沙。
“刨冰就是要刨出来的冰嘛,现在外面卖的,很多都是沙冰了,冰放在下面,料放在上面,口味完全不同。”
谢长征告诉记者,刨冰很费力气,“现在我自己都刨不动了。”他给记者看自己的手臂,右粗左细,“穿汗衫的时候,左边袖口是松的,右边袖口是紧的,因为一直用右手刨,右手变壮了。”
如今,有了刨冰机,有了可以堂食的店面,还能在店里陈列自己喜欢的老物件,谢长征很知足。这位花甲老人最大的愿望,就是将“长征刨冰”延续下去。清凉的刨冰,是老上海人回忆里的味道,也是一位爷叔向这座城市表达的心意。